說起來,今年暑假是我19年來過得最具夏天氣息的一年。
在生活圈之內、之外的各個角落走走停停,吃了不曾嘗試的美味料理,認識了各式各樣,喜歡的、討厭的,人。也讀了深刻的書,聽到引起共鳴的音樂。
和朋友做了一次不怎麼像樣的環島旅行回來之後,早晨都能反常地憶起前一晚的夢境內容。小學到大學所認識的人,交心的,厭惡的,交互著出現。場景總是處於一個背景全白,毫無方向與距離感的空間,可能連「空間」的定義都有疑問的地方。那裡不具視覺上的透視感,人們無論處於哪個位置(他們應該是在走路,我看到他們確實的腳步)與自己的距離似乎沒有太多的差異。夢中大部分都是與不甚熟悉的人說話。一開始是客觀的角度,開始與人講話會立刻轉為我的視角。就早上回想那夢的情節,我想夢的重點(假設真的有重點的話)在於人的動作而非語句。我能憶起有說過話,但要進一步回想對話的內容就完全沒辦法了。只是那人的身影像錄影帶一樣清楚地在腦中重複播放。之後回想有關那人的事,真的只剩夢中的影像了,有關其他的事完全想不出來。
沒辦法判斷究竟是自己真的遺忘那人,只剩那影片潛藏在深層記憶,還是那場夢將有關那人其他的印象全部刪除了。現實與夢境就這樣攪和在一起。夢或許有啟示性,潛意識在底層操弄古老記憶的片段。無論如何,那啟示性我從沒弄懂過,但隱約覺得那東西支撐著這段日子醒著的時間。
隨身聽裡的音樂陪我度過大部分的時間。一面聽一面想著事情時總會逐漸被某股力量牽動:籃球投出時與指尖的觸感、深談時無聲的時間空白、殘存在胸口的溫暖,這些隨著電吉他與粗粒子的聲音被引出。
這是夏末發生的事,存在著幾分不真實,但畫面卻過分清晰。
5月的時候還會和誰在夜裡小口喝著罐裝啤酒,聊著不怎樣的煩惱,彼此交換意見。睡前起身環顧四周,確定信賴的人還在那邊,然後躺下進入無夢的深沈睡眠。
儘管過去淨是窮極無聊的生活,還是可以在那之中覓得一絲溫暖感動人的東西。
因為心直口快,樹立了不少不相往來的人,但也認識值得信任的人。我珍惜那些靜靜在某處做自己的事,偶爾抬起頭看看我,但默不作聲的人;在無預警的情況下找我出去,說著自己遙不可及理想的人;在孤獨時,任我說走就走的人。雖然不多,卻真實存在著的幾個人。
那是夏天的開始。
簡直像做了一趟小旅行,遇到人,打聲招呼,聽別人抱怨無關緊要的小事,餓了便隨便找點東西吃,睏了便倒頭就睡,隔天說聲再見便往南邊走去。
有時候看看蟻的獨行、布的紋理;聽聽風的蕭颯、雨的淅瀝;聞聞木的芬芳、茶的清香,把握稍縱即逝的機會。開始習慣一個人做事,或者是一個人做的事。5月原本幾乎不看書的,音樂也是隨便放放而已。有時間可以慢慢選擇喜歡的事物,儘管是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下,仍然是愉快的一件事。
都是些劃在白紙上的鉛筆字跡。時間過去,紙黃了,墨淡了,等著哪次偶然被某人再次翻及。
夏季的尾聲,我到了海邊。距離上次至少5年了。那是結結實實,有沙,有風,腳底有著浪花激盪後的冰涼的海邊。
Summer’s gone—The Beach Boys〈Summer's Gone〉
I’m gonna sit and watch the waves
We laugh, we cry
We live then die
And dream about our yesterday
這是即將邁入20歲所發生的事。會永遠記得那片海,記得這樣的夏天。